中國文字的美

發表人:Dean Shueh 文章觀看數:1502 發表時間:2013/04/16 文章分類:趣味小品
  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  中國文字的美


我們在寫中國字的時候,就好像是在畫藝術畫;我們在看書的時候,其實也像是在欣賞整篇的藝術畫。因爲每一個中國字,仔細想想、仔細看看,都可以看做是一個小小的圖畫。

我們所謂的「文字」,其實有二個含義。「文」代表單體性質的圖像,「字」代表組合性質的描繪。在文字的創造過程中,一些單純的名詞,譬如「山川日月」,是很容易被創造的。我們只要照著物象畫個圖,「山川日月」象形文字的造字工程,就完事大吉了。但是動詞,譬如說「跑得很快」;或者是形容詞,譬如說「高風亮節」;要創造出文字來表達,就不是那麽的容易,需要好的創意。而且更重要的是,要形成一個完整的文字系統,還要被整個族群所接受,成爲族群的共用溝通工具。這個「演化」的過程,就需要漫長的時間了。

雖然有些區域性的原住民文化,也會有個別的象形文字系統,但是都很初級。在全世界各個文化體系中,只有中國文字,是以象形文字為基礎,發展演化而形成的完整的、成熟的、為廣大人口所認可的,並且在幾千年來,一直被沿續使用的文字。 

我們可以這樣說,中國字是全世界的文字系統中,是無可爭議的,最具有形象藝術美感的文字。

中國字的演變,在商朝甲骨文時期,就已經相當成熟。殷商甲骨文字,用了很多藝術作品抽象化的技巧。

中國文字由象形的名詞,演化出了形容詞與動詞,用了一種叫做「會意」的造字技巧。這個「會意」的造字技巧,就是在發揮藝術創意。譬如說「美」這個字,是形容詞,代表美好,美妙。因爲「美」是形容詞,不是名詞,所以是畫不出來的,我們需要運用「聯想力」。那麽,「美」的感覺從何而來呢?

中國字的「美」,很有趣,是一只「肥大的羊」。一只「肥大的羊」,人人垂涎,一方面可以祭天地,拜祖先,再來就可以加餐進食,確實是十分的美好。所以「大羊」就是「美」,「美」這個字,就這樣的被創造出來了。

「美妙」的「妙」字,也是個「會意」字。「少女」就是「妙」,這個字被造出來的時候,顯然是一致鼓掌通過的。

再譬如說,「明亮」這二個字,「明」是有日有月;「亮」好像是人走進了高樓。所以「明亮」這二個字的意思,也就可以「望文生義,心領神會」了。

所以,類似「美妙」或是「明亮」這樣的形容詞,就在老祖宗的創意引導之下,一步步的得到完善。

有些字的演化,譬如一些抽象的副詞,需要更費點勁。
 
譬如說,鬍鬚的「鬚」字,在甲骨文中,是「須」字。「須」字的圖形,右邊是個人臉,左邊是三根毛。臉上長了三根毛,就是「須」字,代表的是鬍鬚的「鬚」。

古時候,男人好像雄獅子一樣,必須有鬍鬚才顯得威武,才能贏得女人的芳心。所以原來臉上三根毛「須」字,慢慢有了引申的字義,就成了「必須」的「須」。男人「須毛」的概念,引導創造出了「須」這個副詞的字。
 
 
再舉例說,狗鼻子東聞西聞,是「臭」這個象形字的畫面。「臭」這個字上部的「自」字,代表的是鼻子;下部的「犬」字,代表的是狗。因爲「狗鼻子」聞的東西,大都是壞的、有異味的。所以「臭」這個字,就成了我們現在的「臭味」、「臭東西」的含義。
  
換句話說,狗鼻子這個「臭」字,加上點創意與想象力,就有了我們今天的形容詞,「臭--難聞的味道」的意思。

至於大家琅琅上口的「愛」字,又是依據什麽創意呢?「愛」字的上部,代表的是頻頻回頭;中間是一個心字;下部代表的是緩慢的走路。所以,所謂的「愛」字,就是頻頻回頭,一心牽挂,放慢腳步,捨不得離開。

「愛」這個字的造字,實在是境界高妙,深具藝術美感。

以上的例子,從「山川日月」的名詞,到「美妙」、「明亮」的形容詞,到「須」的副詞,「愛」的動詞,一步一步,由具像走向抽象。到了出土的商朝甲骨文,中國文字,已經大體完備,可以充分表達,所想要表達的各種概念了。

甲骨文是「實物證據」,確實證明商朝時代所發生的一些事情。由於甲骨文學者董作賓等,對於甲骨文字的研究貢獻,使得中國的「信史」,得以往前推進了約三百年。研究中國上古史,就必須研究上古的文字語言。這是爲什麽臺灣的中研院,有所謂的「史語所」。「史語所」的意思,就是「歷史語言研究所」,就是要把「歷史」與「語言」,併在一起研究。至少在成立之初,是如此考慮的。

比甲骨文略微晚一點的中國文字,有所謂的「金文」,也稱作「銘文」或是「鐘鼎文」。「金文」始於商朝末年,盛於西周。

金文代表的是刻在青銅器(金屬)上的文字。商周時期,是所謂的「國之大事,在祀與戎」。在甲骨文與金文上的記載,都是關於「祭祀」與「戰爭」的事跡。

金文刻在青銅器上,工程比較浩大,技術的層次也比較高。所以金文的字體,比較莊重正式,而甲骨文的文字,就比較粗簡。在臺北故宮,有二件最著名、最具有歷史價值的國寶青銅器。一是「毛公鼎」,一是「散氏盤」。這兩件國寶,都是西周時期的青銅器。他們的歷史價值很高,因爲上面都刻有「金文」,詳細記載了他們的鑄造背景。他們的珍貴之處,是他們都是約三千年前,有文字記載的歷史文物。

雖然故宮的玉白菜、肉形石廣受歡迎,不論陸客臺胞還是日本人,都是大排長龍,引頸翹望;噓氣成雲,戶限為穿。但是就歷史價值而論,玉白菜只是一個19世紀的手工藝品,其歷史分量,是完全無法與「毛公鼎」與「散氏盤」相提並論的。

中國文字,在甲骨文階段,「象形圖畫」的成分十分濃厚。到了金文時期,「象形圖畫」已經修整得比較厚重優美。到了秦國的篆書,很多文字的部首,或是組成元素,已經規格化。秦始皇統一天下,宰相李斯負責統合天下的文字。當時的標準文字,就是所謂的「小篆」。李斯是書法家,留下了《泰山石刻》、《琅琊石刻》、《嶧山石刻》與《會稽石刻》等著名書法。

李斯的下場很悲慘,後來被腰斬於咸陽。李白的詩《行路難》中,有所謂的「上蔡蒼鷹何足道」,就是在感嘆李斯的遭遇。這個故事,在此就不做多談了。

中國文字在小篆階段,還有一些圓形、橢圓形、或是彎彎曲曲的構字元素,書寫起來,不是很方便。到了隸書階段,彎彎曲曲的構字元素沒有了。魏碑與西晉王羲之的字體,都是莊重優美,四平八穩。所謂的「永」字八法,鼎定中國文字的江山。中國文字藝術,已趨於成熟。

楷書與隸書的差異不大。由隸屬過渡到楷書,大抵是書寫更加直接省力,類似由毛筆書寫,過度到原子筆書寫,在力量上的運用,更加的簡捷。

中國文字的演化,有他的脈絡可循。如果把一個字,從他的甲骨字形、比較如何演化為金文、篆書、隸書;就好像是在欣賞一個人,如何從嬰兒少年,逐漸長大成人,一樣的有趣。

簡單來説,中國文字的演化過程,就是一個藝術文化的演化過程。 

比較中國文字與拉丁語系文字的基本差異,中國文字是圖像性的文字,而拉丁語系是拼音性的文字。也就是說,拉丁語系的文字,是一種符號,用來記錄説話的聲音。如果不同地區,使用了不同的語言,所拼音出來的文字,自然就無法互相理解。而中國的文字,是圖像性的文字,不管各個地區語言發音如何,文字的識別,不會受到發音的影響。

如果中國文字也使用拼音文字,我們可以想象,山東老鄉以山東口音所拼出來的文字,與上海阿拉所拼出來的上海文字,就會是二個完全無法互相辨認的文字系統。 

福建佬的閩南文字,與廣東老鄉的粵語文字,也會成爲二個完全不同的語言系統。如果中國文字不是象形文字,而是拼音文字的話,全中國的文字,就會分割成很多區域性的獨立語言系統。中國就會向歐洲一樣,因爲語言的發音因素,而分割成很多不同的國家。

有一個「語言政治學」的理論,就是説秦始皇統一中國文字,為中國的幾千年大一統,奠定了堅實的基礎結構。在這個基礎結構之上,中國廣袤大地各地區的思想與文化的交流,才得以暢行無阻。

也就是說,中國的文字特色,造成了中國千年的大一統。而歐洲的文字特色,造成了歐洲的多國林立。

就此而論,欣賞中國文字的美,不單是有他的藝術上的意義;還有他更深一層的,政治與文化上的影響了。


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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